本文作者
张家康,文史作者。福建《党史月刊》特约作者。著有《新青年——时代巨变中的人与事》。在全国公开发行的报刊上发表诸多文章。中国文字著作权协会会员。
写在前面:今天,是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先生逝世25周年的忌日。本号选刊特约作者张家康发表在《钟山风雨》2014年4期的一篇旧文,以致缅怀。1972年,周恩来被确诊为膀胱癌后,身体每况愈下,日益恶化。1973年,毛泽东把受文革错误冲击而下放到江西的邓小平接回北京。邓小平实际主持国务院工作,他在毛泽东、周恩来的支持下,大张旗鼓地整顿全国各方面的工作。1974至1975年,正义与邪恶、真理与谬误,进行了短兵相接的近距离较量,整顿取得明显成效。1987年10月,邓小平在与外国友人谈话时说:其实那两年已经试验改革了。“那时的改革,用的名称是整顿,强调把经济搞上去,首先是恢复生产秩序。不久,我又被‘四人帮’打倒了。我是‘三落三起’。一九七六年四五运动,人民怀念周总理,支持我的也不少。这证明,一九七四年到一九七五年的改革是很得人心的,反映了人民的愿望。” 1972年5月,周恩来被确诊为膀胱癌,他的衰弱、疲惫的身体,已不可能再事必躬亲、周致缜密地主持党务、国务工作。谁能更多地分担周恩来的工作,以统筹全局,将国家由大乱治理的走向大治呢?毛泽东想到了邓小平,8月14日,他在邓小平的长信上批示,邓“应与刘少奇加以区别”。可是,由于复杂的政治原因,毛泽东的批示迟迟不得落实。12月18日,周恩来亲自过问此事,催促政治局安排邓小平的工作。毛泽东在听取政治局的汇报后,很快作出答复,同意恢复邓小平的国务院副总理的职务。次年2月,中央通知邓小平回京。这时,他在江西已经居住了三年多。接到中央的通知后,邓小平感慨地说:“我还可以干二十年!”经受文化大革命的磨难,他非但没有被整垮,反而对历史的进程,充满必胜的信念。在回顾这段经历时,他是那般充满情感地说:“就我个人来说,对个人安全是放心的。‘四人帮’非要打倒我不可,打倒还不算,还要把我整死。我的职务是撤掉了,但毛主席还保留了我的党籍。毛主席指定专人、专门的部队保护我的安全,并明确交代别人不准插手干预,也就是不准‘四人帮’干预。” 中共中央通知县团级党委,恢复邓小平的党的组织生活和国务院副总理职务。邓小平分管的工作是:参加国务院业务组工作,参加对外活动,列席中央政治局会议,讨论重大政策问题。3月29日下午,在周恩来的陪同下,毛泽东接见邓小平,看着邓小平健康敦实的身体和乐观向上的精神,毛泽东十分高兴地说:“努力工作,保护身体。” 毛泽东有意将这一消息转播给媒体。4月12日,周恩来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盛大宴会,欢迎由柬埔寨解放区归来的西哈努克亲王和夫人,邓小平出席宴会作陪。这是他自文化大革命被打倒后,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与中外人士见面,这件事立刻“引起了很大的轰动”。德国作家乌利•费兰茨是这样记述如此惊讶难忘的情景的:“‘这是……不,决不可能!’惊呆了的客人没有搞错。穿着酱色‘毛式制服’的矮小老人不是别人,就是邓小平。他的制服不大合身,步伐已不够敏捷。笨重的枝形灯发出冷色的光。这位回归者还留有些被流放的迹象。当领导们集体进入人民大会堂前厅时,他走在旁边。……尽管邓站在后面,但他的出现很快传开了。外国人不知所措,中国人大为吃惊。就在宴会开始时人们发现,不是亲王而是邓成了1973年4月12日的无冕之王。”
在江西谪居地,邓小平做了外公。沉静的表情中,露出难得的快慰如此公开传播的信息,无疑给历经内乱之苦的中国人民,带来了新的希望。文化大革命所引发的社会动乱,使国民经济频临崩溃,人民群众普遍的怨声载道。毛泽东为此深感不安,犯愁着急。他经过深思熟虑,才果断地决定,请邓小平尽快出山,收拾时下全国乱哄哄的残局。12月12日,毛泽东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,谈及八大军区司令员对调问题时,提及邓小平重新工作的事,他说:“我和剑英同志请邓小平同志参加军委,当委员。是不是当政治局委员以后开二中全会追认。” 第三天,毛泽东在和有关政治局委员谈话时再次提及此事,他说:“现在请了一个军师,叫邓小平。发了通知,当政治局委员、军委委员。政治局是管全部的,党政军民学,东西南北中。我想政治局添一个秘书长吧,你(指邓小平,笔者注)不要这个名义,那就当个参谋长吧。”隔天,毛泽东召见政治局有关同志和北京、沈阳、济南、武汉军区负责人谈话,又谈起邓小平,说:“我们现在请了一位总参谋长。他呢,有些人怕他,他是办事比较果断。他一生大概是三七开。你们的老上司,我请回来了,政治局请回来了,不是我一个人请回来的。你呢(指邓小平,笔者注),人家有点怕你,我送你两句话:柔中寓刚,绵里藏针。外面和气一点,内部是钢铁公司。过去的缺点,慢慢地改一改吧。不做工作,就不会犯错误。一做工作,总要犯错误的。不做工作本身也是一个错误。” 1974年3月20日,毛泽东建议邓小平出席联合国大会特别会议,担任中国代表团团长。江青却在政治局会上逼迫外交部撤回报告,毛泽东知道后,写信警告江青:“邓小平同志出国是我的意见,你不要反对为好。小心谨慎,不要反对我的提议。”国庆节刚过,毛泽东便通过秘书告诉王洪文,向中央政治局提议由邓小平出任国务院第一副总理。这无疑又给江青“组阁”以当头棒喝。10月17日,江青又利用所谓“风庆”轮事件,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,借题发挥,逼迫邓小平表态,承认有“洋奴思想”、“爬行哲学”,邓小平不得不愤而退场。几天后,邓小平向毛泽东汇报工作,当毛泽东谈起这件事时,邓小平表示,对主席安排的工作,“不应再提什么意见了。但是看来责任是太重了一点。”毛泽东说:“没办法呢。只好担起来啰。” 1975年1月5日,中共中央发出经毛泽东圈阅的一号文件,任命邓小平为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兼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。1月8日,中共十届二中全会在北京召开,选举邓小平为中共中央副主席、中央政治局常委。1月13日至17日,四届人大一次会议在北京召开,周恩来为国务院总理,邓小平为第一副总理。四届人大一次会议闭幕后,周恩来在国务院全体会议上宣布:“我身体不行了,今后国务院的工作由小平同志主持。”从此,邓小平开始代替重病的周恩来主持国务院的工作。邓小平提出:在二十五年内把我国建设成四个现代化强国1975年初,受“批林批孔”的影响,徐州、南京、南昌、太原等铁路局运输不畅,以至阻塞津浦、京广、陇海、浙赣铁路干线,全国工业生产和城市生活深受影响。铁路运输已成为国民经济发展的薄弱环节。2月25日至3月8日,中央召开全国工业书记会议,专门研究铁路问题。3月5日,中共中央作出《关于加强铁路工作的决定》(即中央9号文件),提出了切实可行的整改措施。这天,邓小平将到会讲话,与会者都以兴奋的心情,期待着与邓小平见面。只见邓小平步伐稳健地走入会场,早已迎候的省、市领导人走上前去,满面笑容地伸出手来,可是,邓小平却把右手在空中摆了摆,说:“今天不拉手,因为工业形势不好。”顿时,会场内寂静无声,邓小平坐了下来,点燃一支香烟,郑重地说:“现在有一个大局,全党要多讲。大局是什么?三届人大和四届人大的政府工作报告,都讲了发展我国国民经济的两步设想……”“也就是说,从现在算起还有二十五年时间,把我国建设成为具有现代农业、现代工业、现代国防和现代科学技术的社会主义强国。” 1974年,邓小平在北京先农坛体育场接见国内足坛劲旅北京队邓小平指出,全国工业形势不好的主要原因是:“现在有的同志只敢抓革命,不敢抓生产”“这是大错特错的”。他说,铁路整顿要遵循三条方针:加强集中统一领导;建立必要的规章制度,增强组织纪律性;坚决反对派性。会后,铁路系统发动群众,清除坏人,调整班子,平反错案,恢复和健全规章制度,铁路运输形势迅速好转。4月份,严重阻塞的几个路局全部疏通,全国除南昌外,二十几个路局都超额完成国家计划,铁路日均装车数创历史最高水平,列车安全正点率也大大提高。铁路整顿有了良好的开端后,邓小平又着手解决钢铁工业问题。5月8日至29日,中央召开钢铁工业座谈会,邓小平两次到会发表讲话,提出整顿钢铁工业的四条办法:第一,必须建立一个坚强的领导班子。这样的领导班子就是作战指挥部,要一不软,二不懒,三不散,要找不怕被打倒的人参加。第二,必须坚决同派性作斗争。对坚持闹派性的人要寸土必争,寸土不让。该调的就调,该批的就批,该斗的就斗。第三,必须落实政策。不仅要解决戴上帽子的那些人的问题,而且要解决他们周围受牵连的人的问题,还要特别注意那些有经验的老干部、老工人、技术骨干、老模范,要把这一部分人的积极性调动起来。第四,必须建立必要的规章制度,建立强有力的独立的生产指挥机构。过去一个时期根本谈不上什么规章制度,现在执行规章制度宁可要求严些。1974年,周恩来抱病欢送邓小平出访联合国
邓小平还在讲话中,提出了著名的“三项指示为纲”的新说法,他说:“毛主席最近有三条指示,一条是关于理论问题的,要反修防修,再一条是关于安定团结的,还有一条是要把国民经济搞上去。这三条重要指示,就是我们今后各项工作的纲。这三条是互相联系的,不能分割的,一条都不能忘记。” 这个“三项指示为纲”,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,邓小平根据毛泽东几次讲话精神归纳而成,是邓小平政治智慧的集中体现。“三项指示为纲”的重点是“把国民经济搞上去”,在与“四人帮”等干扰、破坏全面整顿的斗争中,这个口号是最有效的思想武器。一个月的整顿,钢铁工业生产形势明显好转,鞍山、武汉、包头、太原四大钢厂的欠产现状得到改观,产量逐步上升。全国钢的平均日产量超全年计划平均日产水平。7月17日,中共中央转发国务院报告,充分肯定全国工交系统生产形势,指出:“三月以来,工业生产和交通运输一月比一月好,原油、原煤、发电量、化肥、水泥、内燃机、纸及纸制品、铁路货运量等,五、六月份创造了历史上月产的最高水平,军工生产的情况也比较好。” 1974年,邓小平在联合国大会第六届特别会议上发言1975年的中国,历史选择的只能是邓小平,正是他的无私无畏和韧性的战斗精神,才使历经浩劫的党和国家,能够迈上拨乱反正、正本清源的轨道。他曾幽默地说,我是维吾尔族姑娘,辫子最多,以此鼓励干部解除顾虑,大胆工作,置个人得失于不顾。6月24日至7月15日,中央军委召开扩大会议。邓小平到会讲话,他对军队的现状很不满意,并用“肿、散、骄、奢、惰”五字概括。他指出,军队整顿要实行精简整编,要加强纪律性,要加强军政、军民团结,要恢复我党我军的优良传统和作风。几乎与此同时,科技工作的整顿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。9月,当《科学院工作汇报提纲》送呈毛泽东审阅时,毛泽东提出他没讲过科学技术是生产力,邓小平即回答马克思有过这样的话。虽然,这份文件因毛泽东不满意而没有下发,但是,它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邓小平还抓了教育、文艺的整顿。在毛泽东的直接干预下,电影《创业》《海霞》等顺利通过发行,《万水千山》《长征组歌》等也被批准重新公演,10月底,还举行了聂耳、冼星海音乐会,文艺领域已经出现春的气息。1974年夏天,邓小平卓琳和女儿邓楠邓榕在人民大会堂留影这时,邓小平又把党的整顿提到议事日程,7月4日,他在对中央读书班第四期学员讲话时说:“现在,相当一部分地方党的领导没有建立起来,党的领导削弱了。各级都有这个问题。没有党的领导怎么行?党讲话不大灵怎么行?”浙江省委给中央送来整党的报告,汇报对“突击入党”“突击提干”的思想教育、组织处理的作法,邓小平在批语中加上这样一句话:在全国范围,“对党组织从思想上、组织上进行一次整顿是十分必要的。” 当时,整顿已经由经济秩序发展到上层建筑。显而易见,邓小平不仅要恢复和建立正常的生产和社会秩序,而且要在更高的层面上,纠正文化大革命的错误影响,将党、国家和人民引入到正常的生存和发展的轨道上来。1974年邓小平七十大寿,最高兴的莫过于抱着孙儿照相了全面整顿顺应党心、军心和民心,也给“四人帮”乱党乱军的图谋以猛烈一击。这帮狂妄的激进分子决不会服输缴械,总是想窥测时机,与邓小平等进行殊死的较量。3月1日,张春桥在全军政治部主任会上鼓吹:“经验主义仍是当前的主要危险。”接着,姚文元发表文章宣扬同样的论调,并且指示新华社就此“组织宣传,要搞典型,配评论,这样才效果好。”江青在和邓小平反复较量后,一直没有占上风。此时,她好像得到攻无不克的法宝似的,立即拾起“批经验主义”的稻草,组织新的较量。她亲自作电话指示:“现在我们党的主要危险不是教条主义,而是经验主义。”“经验主义是修正主义的帮凶,是当前的大敌。” “四人帮”纷纷鼓噪叫喊:那些“老家伙”凭文化大革命以前的经验办事,抓规章制度,抓生产,无非是搞修正主义。他们是走资派!他们的经验是复辟倒退的经验。一时间,耸人听闻的批判文章,充斥在全国各大小报刊上,什么“卫星上天,红旗落地”“亡党亡国的经验”“修正主义的货色”等,一顶顶唬人的帽子从天而降,善良人们往往困惑不解,无所适从。那些在整顿中已经偃旗息鼓的乱世“英雄”,如今仿佛又峰回路转,柳暗花明,平添了几分重整旧山河的勇气,他们抖擞上阵,集结在“反经验主义”的大旗下,摇旗呐喊,赤膊上阵,真可谓山雨欲来风满楼,黑云压城城欲摧。邓小平没有退缩,他要就“反经验主义”问题,直接向毛泽东讨教。4月14日,邓小平在陪同毛泽东会见金日成后,特别提到江青等的反“经验主义”的问题,明确表示不同意江青等人的错误提法。毛泽东当场表示赞同。4月23日,毛泽东在姚文元转送的一份报告上批示:“提法似应提反对修正主义,包括反对经验主义和教条主义,二者都是修正马列主义的,不要只提一项,放过另一项。” 他还指出:“我党真懂马列的不多,有些人自以为懂了,其实不大懂,自以为是,动不动就训人,这也是不懂马列的一种表现。” 毛泽东批评的“自以为是,动不动就训人”,指的就是江青。4月27日,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,传达了毛泽东批示。邓小平在会上批评说:所谓反对“经验主义”,无非是个幌子,实质是有计划、有组织的反总理。邓小平终于摸了老虎屁股。江青一贯专横跋扈,岂容他人对她评点是非,她气势汹汹地说,这是“突然袭击”搞“围攻”,是1970年“庐山会议的再现”。王洪文也给毛泽东写信说:邓小平、叶剑英把形势说得一团漆黑。“这场争论,实际上是总理想说而不好说的话,由叶、邓说出来,目的是翻前年十二月会议的案。” 1974年底,毛泽东与邓小平握手
江青给毛泽东打来告状电话,谎称她在政治局会议上受到围攻。毛泽东听后语气平和地说:这个会有成绩,把问题摆开了。批评江青还是第一次。她这个人只能批评别人,很凶。别人不能批评她。5月3日深夜,毛泽东召集政治局开会,在谈到姚文元的《论林彪反党集团的社会基础》、新华社的《关于报道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问题的请示报告》和上海机床厂的十条经验时说,这些都“讲了经验主义的问题我放过了”“一个马克思主义都没有,也没有说教条主义。”他还说,因为眼疾不能看东西,只是听了一遍,所以,“我自己也犯了错误,……我没有看出来。” 毛泽东强调:要团结,不要分裂;要光明正大,不要搞阴谋诡计;要搞马列主义,不要搞修正主义。他还说:“我看批判经验主义的人,自己就是经验主义。”“我看江青就是一个小小的经验主义者。”毛泽东再提三十年前旧事,明确表示,那时“邓、毛、谢、古”抵制王明“左”倾教条主义错误,受到排挤打击,是不公正的,是错误的。他望着邓小平说:“其他的人都牺牲了。我只见过你一面,你就是毛派的代表。”这是毛泽东主持召开的最后一次中央政治局会议。他公开表示支持邓小平,不允许以批“经验主义”,而干扰全局性的工作。1974年10月5日,邓小平陪同加蓬总统邦戈到武汉会见毛泽东不久,中央政治局又召开会议,重点帮助和批评江青。邓小平驳斥了江青等人的无理指责,政治局其他同志也相继发言,就“批判经验主义”“四人帮”问题,以个人名义送材料和“第十一次路线斗争”的错误提法,进行揭露和批评。“四人帮”都作了自我批评,江青平日里不可一世,此时迫于压力也不得不作检查,并且还给毛泽东送去书面检讨说:“我对不起主席,政治局的同志们,更对不起小平同志。”自己所犯的错误,“是不符合主席安定团结和三要三不要方针的。”表示:“我有信心和决心遵照主席的教导、党的要求去改正错误。” 几天后,邓小平向毛泽东反映了江青等的表现。毛泽东高兴地说:他们几个人现在不行了,反总理、反你、反叶帅。现在政治局的风向快要转了。毛泽东还期望地对邓小平说:“你要把工作干起来!”邓小平表示有决心,有信心干好工作,只是“反对的人总有,一定会有。”毛泽东笑着勉励道:“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。”7月,毛泽东根据叶剑英的建议,决定由邓小平主持中共中央的日常工作。
1975年,邓小平为返回金边的西哈努克亲王及夫人送行
1975年9月下旬,毛远新来到毛泽东身边,情况便发生了根本的变化。那年,毛远新三十六岁,由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毕业,文化大革命中造反,后来担任中共辽宁省委书记、省革命委员会副主任、沈阳军区政治委员。他是毛泽民的儿子,父亲牺牲后,小时候曾在毛泽东家住过。可能是大弟毛泽民过早罹难的缘故,或许是毛远新的机灵可爱,在下一代亲属中,毛泽东和江青都比较喜欢毛远新。9月28日,毛远新随中央代表团前往新疆,参加新疆自治区成立二十周年庆祝活动。10月10日,毛远新路过北京时,便被通知留在北京,成为病重的毛泽东和中央政治局之间的“联络员”。毛泽东和政治局之间的信息,都由毛远新下达上传。这种不正常的情况,当时政治局就多有议论,但是,考虑到毛泽东的身体状况,还是采取了克制的态度。 毛远新两次向毛泽东汇报说:“社会上有股风,就是对文化大革命怎么看,是肯定还是否定,成绩是七个指头还是错误是七个指头,有分歧。”他尤为着重地指出,这股风“似乎比七二年批极左还凶些”“我很注意小平同志的讲话,我感到一个问题,他很少讲文化大革命的成绩,很少提批刘少奇的修正主义路线”“三项指示为纲,其实只剩下一项指示,即生产上去了。” 1975年,毛泽东与邓小平以及毛泽东身边工作人员在中南海书房合影
毛远新的这番话正中毛泽东的意。毛泽东常说一生做了两件事,后一件事便是文化大革命,他老人家晚年就担心这份政治遗产被人否定。为此,他找邓小平谈了两次话,邓小平不隐瞒自己的观点,谈话不欢而散。从此,他越来越相信毛远新的汇报和判断,认为邓小平对文化大革命,一是不满意,二是要算账。这时,清华大学党委副书记刘冰等给毛泽东写信,反映校党委书记迟群等的问题。信中说:迟群因个人野心没有得到满足,便攻击中央领导人;毫无党的观念,搞一言堂;任人唯亲,封官许愿等等。毛泽东看过信后很不满意。10月19日,毛泽东在会见外宾后,对李先念、汪东兴等说:“现在有一股风,说我批了江青。批是批了,但江青不觉悟。清华大学刘冰等人来信告迟群和小谢。我看信的动机不纯,想打倒迟群和小谢。他们信中的矛头是对着我的。”“我在北京,写信为什么不直接写给我,还要小平转。你们告诉小平注意,不要上当。小平偏袒刘冰。” 邓小平自复出以后,特别是1975年主持工作以来,毛泽东一直对他有所倚重,希望他在肯定文化大革命的前提下,解决各类错综复杂的问题,使党和国家由大乱走向大治。所以,即便是“四人帮”车水般地告状,毛泽东都不置一词,仍然一如既往地支持邓小平。然而,这一切都不能违背那个大前提,而恰恰于此,他们的思想认识是那般的悖异。邓小平对于江青等的攻击早有精神准备,他说:“这样做,无非有人讲‘还乡团’来了,复辟了。”“让他们骂好了,打着反复辟旗号的人自己要复辟,打着反倒退旗号的人自己要倒退。”“老干部要横下一条心,拼老命,‘敢’字当头,不怕,无非是第二次被打倒,把工作做好了,打倒了也不要紧,也是个贡献。” 这些话传到毛泽东那里,老人家确实不高兴,但是,他还不愿把邓小平推到对立面去,让毛远新继续去同邓小平谈话。邓小平表示,我的工作有缺点、错误,可以作自我批评。但是,他又对毛远新说:“你的描述,中央是整个执行了修正主义路线,而且是在所有领域都没有执行主席的路线,这个话不好说。我主持中央工作三个多月是什么路线,全国的形势是好一点还是坏一点,实践可以证明。” 毛泽东还让毛远新开会帮助邓小平,并且特意嘱咐,此事“不可告诉江青,什么也不讲”。显然,毛泽东不愿把事态扩大,希望邓小平“有个转弯”,按照他的“三七开”的基调,对文化大革命“做个决议”。可是,邓小平却拒绝了,毛泽东十分伤感和失望。两个倔犟的老人,就文化大革命的态度问题,竟是如此的各执己见,互不相让。邓小平的女儿邓榕在《我的父亲邓小平(“文革”岁月)》中,对此有过一段生动、真实的记述:“毛泽东让邓小平主持作这个决议,一是让邓小平这样对‘文革’有看法的人来作这个决议,可以堵住对‘文革’持异议的人的嘴,让人不敢再唱反调。二是毛泽东再给邓小平一个机会,让邓小平改变观点。毛泽东对邓小平,真应该说‘仁至义尽’了。分析毛泽东的内心,他既真心地赏识邓小平的才干和品格,又恼恨邓小平对‘文革’的态度。他对邓小平一再留情,是希望邓小平能够就此妥协,顺从了他这一个最后的心愿。毛泽东实在太老了,太疲倦了,这一番‘安定团结’的政治局面,是他经过很长时间的考虑所进行的选择,不到万不得已,他是不想再变动了。但是,令毛泽东悲哀的恰恰却是,邓小平具有和毛泽东一样的性格,也是一个在原则问题上绝对不会让步的人。” 毛泽东终于下决心“批邓”“反击右倾翻案风”,邓小平被撤消党内外一切职务,第三次被错误地打倒。“四人帮”乘机作乱,兴风作浪,整顿所带来的新局面,又被破坏的前功尽弃,整个国家又笼罩在雪虐风饕之中,这是一个特别寒冷的冬季,但是,“严冬不肃杀,何以见阳春。”不到一年粉碎“四人帮”。不久,邓小平再次恢复工作,作为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,他率领全国人民进行的震天撼地的伟业,谱写的则是阳光明媚、生意盎然的春天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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